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

書名：蔡詩萍精選集

◎基本資料

作者：蔡詩萍/著
出版社：九歌
出版日期：2003年12月31日
語言：繁體中文
ISBN：9574441040

◎書摘文句

《但我總算是遇上了妳》

記得我第一次讀到小說家沈從文的自傳，就很為他筆下如大河般緩緩流蕩的人生際遇折服，總想那是怎樣的生命體驗阿，再多、再重、再沉、再亂的經歷，一旦在人老情淡的筆下輕輕敘述開來，竟是如此舒緩平適，彷彿一個人的生命終究只屬於他自己，一個人來一個人去。

問問題，找答案，我們的文明據說就是一直在思考問題、尋找答案、測試答案的循環中，一路走下來的呢。但愛情似複雜似簡單的關係，這麼多世紀走過了，找答案的路徑和地圖，好像都沒太大變化呢。大情聖歌德絞盡腦汁也只是對他愛慕的人迸出一句：我愛妳。文采如莎士比亞，面對羅密歐與茱麗葉得戀愛困境，指點的明燈竟然只是：你們去死吧！

五十萬年前一對山頂洞人情侶，思索他們的關係，恐怕比起現代戀人其實差距不會太遠的。戀人不斷的問問題，而答案，答案其實就那麼幾種，是選擇題，大部分戀人卻拼命想用申論題回答，怎麼會不辛苦哪！

未來像在未知的國度裡旅行，靠地圖只能沿前人的足跡走，而許多奇峰異水新鮮經歷，是要自己摸索出來的。對的，就是在未知的國度裡旅行，會遇上什麼人，會發生什麼事，自己會閉成什麼樣的面貌，我們都不可能預見。一個不確定的未來，會讓我們心煩不已，可是也因為未來的不確定，我們邊走邊看邊回想的忐忑與好奇，才能像一個傳奇。面對傳奇，是不應該在出發前問結局的。

還是每個人的未知之旅，都應該自己親身體驗，才知道歡笑的眼淚是甜的，悲傷的眼淚是鹹的？我不想再預知人間悲喜的結局了。不知道未來，我們就只有現在。不在意未來，我們會多回想過去。那些已知的，才是我們走下去，經歷風風雨雨時始終撐得住的依靠。

《從此情愛是一條緩緩滑逝的長河》

旅行不是一種期待，更像一種救贖，經由旅行，我們紓解了對過往愛戀記憶的悔恨。

一個人出門走走，沒什麼好或不好，我只是想不停的出走，趁著自己不覺得寂寞的想念翅膀，飛到每個可能的角落去想妳。就是這樣而已。

但妳知道妳曾經觸及過我的靈魂嗎？像激流蕩及岩壁，終於千萬年鑿刻出一道道德的烙痕，見證了水的婉柔與尾勁，見證了石的顢頇與可塑，見證了山水一生一世的糾結與伴隨。但溪流終於要揚長而去，永不回頭。我為那些靈魂曾經騷動的日子，深深眷戀起來，可是每一次觸碰，想到那些日子永遠不可能再回頭，我又沉沉陷入低鬱中。

如果徒步一路上山，肯定路是越來越小，路旁的雜草會越來越攏，最後留下一條前人曾經步履蹣跚的痕跡。空曠得再久，人煙探訪得再幽香，我們總能在蛛絲馬跡之間尋找出路的線索。

阿，我們總能在蛛絲馬跡之間，尋找出一些生命裡曾經走過、永不黯然的愛戀線索。雖然這些找尋，不經意間會讓我們頹然跌宕，困坐在一波波被我們自己攪盪的愁苦中。但那些線索是那麼清晰，那般明亮，糾結纏繞間我們仍會為自己不曾真正的遺忘而感到憂喜。沒有愛過的人，不能感受；沒有失落的人，不能震動；沒有一路回頭反芻自己悔恨的人，一輩子都不能明白。

不會再有那樣的年歲了吧，幾經跌宕，終於山水相隔，要向彼此命定的旅程奔流而去，永不回頭。

所有源頭的出發，都是那樣義無反顧；所有初始的記憶，都曾那樣蠻荒遍野、步履艱辛；所有結束後的激情，都該那樣平緩滑落、充滿感念。像河一樣，穿梭一生的起伏，終於給我最安適的安慰。我會一輩子在最頹唐的時刻回到河邊，那樣我就知道我失落過的，以及我等待過的是什麼了。

阿，從此情愛是一條緩緩滑逝的長河，我會在河水融進海洋的那道灣口等待，等待一條長河最終的際運。妳看，我們曾經激越，曾經湍急的過往，終將流逝，如一條長河最終流逝於海洋，由衷的一嘆。

一生的情愛，一生不斷流動的等待，都那樣緩緩滑逝。

《我要和妳說的不是想念》

我怎能告訴他們我不願意熬過去呢？熬過去的話，它就真的過去了，成為一段記憶，波紋再多終究會淡淡消逝，船過水無痕，詩的象徵固然意味豐富，但了無痕跡的平靜水面，也將埋葬曾經擁有過的激情與悲切。

像風把雲吹開以後，那樣霎時湧現的光景，明亮對稱，天際的一角突破一道光口，世界在那裡被陽光籠罩了，而我等待著，等陽光一片一片從遠方緩緩滑過來。那是多麼單純的期待，冬日裡陽光的輕拂；那是多麼瞬息明滅的觸動，短短時間，我捕捉住自己難以言盡的想望。

《那就讓我瘋狂想妳一整天吧》

我喜歡一個人靜靜的獨處，用自己的心靈去解釋周邊的世界。越習慣如此，就越不容易傾聽旁人的聲音。我是在妳陪我走過一段生命的巷弄之後，才理解道因為自己無以自拔的性格，我終於抓不住到手的幸福。

《思念的姿勢依然如是》

人有了記憶，有了人與人之間曾經糾纏，曾經相互撕扯靈魂的過往後，就註定要再記憶迷宮裡，不時走失，不時駐足，這是我們真真實實活過的人生地圖。

人，生而就有與生俱來的鄉愁感，就算你一輩子留在出生地，一輩子沒經歷過大風大浪，我都相信你會不時興起濃濃的鄉愁感。因為我們的一生，就是單行道，「只能向前」的簡單譬喻，暗示著我們要與童年訣別，要與青澀分手，要與年輕擦身而過，要與中年在掙扎與矛盾中說再見，最後在老年之際回首過往，風雨皆息，世間繁華與榮耀都將無所謂，真正能扣住我們心弦的，是曾經認真愛過恨過認真效過認真哭過的愛戀情事。